焦 阳
婚礼前的一个下午，他跟她谎称个理由就急急出门，他想给她个惊喜。站在商场首饰货台前，他拙拙地问售货小姐，成婚，该给新娘子买什么样的戒指。导购小姐不容置疑的一指，钻戒，当然是钻戒。
他绕着椭圆形的货台转了一圈，发现最小的那一粒，他都买不起。
她知道他去做什么，坐立不安地等着他，两只手烦躁地纠结在一起。天亮透他才进门，把一只小而灿烂的钻戒戴在她无名指上，她欢喜地望着他，人回来就好，东西不重要。
后来，他们有了孩子，大声哭，学走路，日子就在尿布奶瓶的充满中过去了。她的手泡在洗不完的衣服里，粘在孩子身上，流连在杯碟碗盘中。那枚戒指，戴的时机不多。偶然有闲暇戴上把玩赏识，她说要戴着它一向到老。
他的工作逐渐成功起来，有了应酬和宿醉，亦有芳华可人的女孩明里暗里地自动示好，他的心从最开端的坚决、惊慌，到悄悄的沉醉。推托过几回后，总算有了婚姻之外的第一次异性约会。
吃饭，歌唱，喝酒，说话，他俄然觉得早年的日子何其了无生趣，再面临家里的她时，人很近，心却一点点疏远抽离。
一日，女孩发给他一条短信，今日我生日，听说一克拉的钻戒代表一生一世，你，想跟我一生一世吗？
一些前尘往事像高空坠物般直直砸落他眼前，婚礼前的那个下午，他没有才能为妻子买下一枚最小的钻戒，所以，他买下一枚莫桑石戒指。售货小姐的话绵里藏针，肉眼底子辨别不出真假，莫桑石是贫民的钻石。
他再次来到商场首饰货台前，随意指着一款时髦耀眼的钻戒，递给售货小姐银联卡，自豪的像递出一片轻飘飘的茸毛。
烛光晚餐上，女孩子吃完最终一道甜品娇俏地冲他撒娇，我还认为你会把钻戒埋进这杯冰激凌里呢，你真不明白浪漫。
他想起，家里的她总说他是个浪漫心细的人：夏天见她在厨房忙出满脑门汗立刻安台壁扇；她爱吃话梅，零食盒里就没空过；她经常胃疼，他就一粒粒剥花生取那层红衣熬水给她喝……她眼里浪漫的他怎样到了女孩这儿就成了不解风情呢？
他想跟对面的女孩开个打趣，让她发现自己的浪漫细胞。他言辞闪耀地说，对不住啊，下午开了个很重要的会议，结束时现已很晚了，仓促赶来就把买钻戒的事忘了。
他等着女孩娇嗔、抱怨，然后说上一句，人来了就好，东西不重要。他俄然想起，多年前买回莫桑石戒指时，妻子就说过这样的话。忽然间他茅塞顿开，自己其实一向是在寻找妻子的年青年月，从眼前这个女孩身上。
女孩子震怒地站起来，把餐巾摔到他面前，你心里就没我，一颗钻戒就把你给试出来了。说完快速出门，高跟鞋咯噔咯噔地敲击着大理石地上，敲击着他已并不年青的心。他觉得，全部有点儿啼笑皆非的嘲弄。
回到家，他掏出盒子递给她，她惊呼，你发什么癫啊，赶忙退了去，有钱也不能乱用，给孩子攒着上学，要不给白叟买东西。
他低着头含糊不清地说，对不住，当年送你的戒指其实是莫桑石……
她捂住他的嘴笑，傻瓜，知夫莫若妻，我早知道那枚戒指不是钻石的，但我喜爱。
他又说，对不住，我方才……
她扑进他怀里，别，别通知我，我不想知道。对我来说，有爱，莫桑石宝贵过钻石，你回来了，就是爱安全无恙地回来了，我就想要这些。
他紧紧把她搂在怀里，通知自己要做她一辈子的莫桑石，懂爱会爱的莫桑石。
（摘自《伊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