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花
提起老舍先生,许多人都会想到他笔下的京味美食。事实上,他对许多当地的特征好菜都不解之缘,与其说酷爱美食,不如说他酷爱的是日子。
炸莲花
老舍先生当年执教齐鲁大学时,写过一篇文章《吃莲花的》。文中写道:友人约游大明湖,说去买点荷花来吃。弄来荷花,友人叫厨子:“把荷花用好油炸炸,外边的老瓣不要,炸里边那嫩的。”厨子老田不理解济南的典故,还以为香油炸莲瓣是治烫坏的偏方呢。友人笑了:“治烫坏?吃!美极了!没看见菜挑子上一把一把儿的卖吗?”
炸莲瓣是一種老济南的时令小吃。挑选大明湖上清晨采摘下来的含苞欲放的白莲花,摘取内层花瓣,洗净,平铺在案板上,抹一层豆沙馅儿,顺长半数。将折好的花瓣沾上用鸡蛋和面粉搅成的泡糊,一片一片下至烧为七成热的香油中炸至浅金色,捞出放在盘内,撒上少许白糖。吃起来外酥内软,甜甜的滋味中酝酿着淡淡莲花幽香。
济南的大葱
在一篇写山东济南的文章里,老舍特别写到大葱。老舍先是告知了山东大葱的专长,它的专长其实就是特别长,先生说,看山东大葱得像看运动员,不能看脸,要看腿,济南的白葱最少三尺来长吧,粗呢,也比他的手腕多着一两圈。所以,老舍先生以为,小曲儿里时常用葱尖比佳人的手指,那可不是山东的老葱,而是春葱,要是美妇人的十指都和老葱一般儿,一旦妇女革新,打倒男人,一个嘴巴子还不把男人的半个脸打飞!
山东大葱身量尽管长得比较粗暴豪宕,但是皮肤都是一等一的好,且看在老舍先生笔下怎样比较:“最美是那个晶莹,含着水,细润,纯真的白色彩。这个纯真的白色如同只要看见过古代希腊女神的乳房者才干理解其间的微妙,鲜,白,带着滋补生命的乳浆!这个白色叫你舍不得吃它,而拿在手中颠着,赞赏着,如同关于世界的巨大有所领会。由不得把它一层层剥开,每一层落下来,都恰似油酥饼的折叠;这个油酥饼可不是‘人手烙成的。一层层上的长直纹儿,一丝不乱的,比画图用的白绢还美丽。”
大明湖的蒲菜
老舍在《大明湖的春天》春天中写道:“何况,湖景若无可观,湖中的出产但是很贵重呀。懂得什么叫作美的人或许不如懂得什么好吃的人多吧,游过姑苏的往往只记住此地的点心,逛过西湖的提起来便想念那里龙井茶,藕粉与莼菜什么的,吃到肚子里的或许比一过眼的美景更简单记住,那么大明湖的蒲菜,茭白,白花藕,还真许是它著名天下的重要原因呢。不论怎样说吧,这些东西既都是水产,多少总带者些南国风味;在夏天,青菜挑子上带着一束束的大白莲花出卖,在北方大约只要济南能这么‘阔气。”
大明湖的蒲菜,是济南的美蔬,早已著名国内。清中叶济南文士王贤仪,在他的《笔记》中谈到济南风情时称:“历下有四美蔬,夏蒲茭根……”。夏天的蒲菜是美蔬之首。民初《济南快览》记:“大明湖之蒲菜,其形似茭,其味似笋,遍植湖中,为北数省植物菜类之珍品。”《山东通志-物资》直接称蒲菜谓“蒲笋”,是济南人“日用蔬食之常品”。今世知名诗人臧克家,青少年时期是在济南读书的,他曾撰文盛赞济南饮食,其间就大谈到大明湖的蒲菜。臧老说:“逛过大明湖的游客,往往到岸上的一家饭馆里去吃饭。馆子不大,但有相同菜颇有名,这就是‘蒲菜炒肉。”他厚意回想道:“蒲菜炒肉,我尝过,至今皆有夸姣的回想。写到家园的菜,心里还有一种情味,像回到了自己的青少年时代。”
大兴安岭的红豆酒
1961年7月,应内蒙古自治区主席乌兰夫约请,老舍参加以教育部副部长叶圣陶为团长的文明访问团来到内蒙古。时间短的内蒙古之行,他写出了名篇《林海》。在对大兴安岭描绘之后,他还写道:“花丛里还隐藏着珊瑚珠似的小红豆。大兴安岭中酒厂所造的红豆酒,就是用这些小浆果变成的,滋味很好。”
“花丛里还隐藏着珊瑚珠似的小红豆”是大兴安岭林间野生小浆果牙格达,牙克石酒厂以此为质料变成红豆酒。牙格达又叫北方地区红豆,美国叫蔓越莓。它与红豆不同,它是一种山珍野果,能够酿酒和饮料。
呼伦贝尔的手抓羊肉
老舍在《草原》中写道:“也不知怎的,就进了蒙古包。奶茶倒上了,奶豆腐摆上了,主客都盘腿坐下,谁都有礼貌,谁都又那么接近,一点儿不拘谨。不大会儿,好客的主人端来大盘子的手抓羊肉和奶酒。干部们向我们敬酒七十岁的老翁向我们敬酒。我们回敬,主人再碰杯,我们再回敬。这时分鄂温克姑娘们,戴着尖尖的帽儿,既大方,又稍有点羞涩,来给客人们唱民歌。我们同行的歌手也赶忙唱起来。歌声好像比什么言语都更嘹亮,都更感人,不论唱的是什么,听者总会显露会意的浅笑。”手抓羊肉、奶酒、奶豆腐、奶茶,尽管仅仅几笔带过的美食,但是充满了民族风情。
北京秋天的干果
老舍笔下的北京秋天是天堂。他写道:“秋天一定要住北平。天堂是什么姿态,我不晓得,但是从我的日子经验去判别,北平之秋就是天堂。论气候,不冷不热。论吃食,苹果,梨,柿,枣,葡萄,都每样有若干种。至于北平特产的小白梨与大白海棠,恐怕就是乐土中的禁果吧,连亚当与夏娃见了,也必滴下口水来!果子而外,羊肉正肥,高粱红的螃蟹刚好下市,而良乡的栗子也香闻十里。论花草,菊花品种之多,花式之奇,能够甲天下。西山有红叶可见,北海能够划船——尽管荷花已残,荷叶可还有一片幽香。衣食住行,在北平的秋天,是没有一项不使人满足的。即便没有余钱买菊吃蟹,一两毛钱还能够爆二两羊肉,弄一小壶佛手露啊!”
老舍先生《四世同堂》里写到的果子是最多的,有葡萄、小白梨、海棠、木瓜、杏和桃子、李子、梨和枣。
“在和平年月,街上的高摊与地摊和果店里,都陈列出只要北平人才干逐个叫出姓名来的生果。各式各样的葡萄,各式各样的梨,各式各样的苹果,现已叫人够看够闻够吃的了,偏偏又加上那些又美观好闻好吃的北平特有的葫芦形的大枣,幽甜美脆的小白梨,象花红那样大的白海棠,还有只供闻香儿的海棠木瓜,与通体有金星的香槟子,再配上为拜月用的,贴着金纸条的枕形西瓜,与黄的红的鸡冠花,可就使人顾不得只去享口福,而是现已辨不清哪一种香味更好闻,哪一种色彩更美观,微微的有些醉意了!endprint
那些生果,无论是在店里或摊子上,又都罗列的那么美观,果皮上的白霜一点也没蹭掉,而都被摆成放着香气的立体的图案画,使人感到那些果贩都是些艺术家,他们会使美的东西更美一些。何况,他们还会唱呢!他们精心的把摊子摆好,然后用洪亮的嗓音唱出有声调的‘果赞:‘唉——一毛钱儿来耶,你就挑一堆我的小白梨儿,皮儿又嫩,水儿又甜,没有一个虫眼儿,我的小嫩白梨儿耶!歌声在香气中颤抖,给苹果葡萄的静丽配上音乐,使人们的脚步怠慢,听着看着嗅着北平之秋的美丽。”
“梨、枣和葡萄都下来的较晚,但是它们的品种之多与质量之美,并不使它們因迟到而受北平人的冷淡。
北平人是以他们的大白枣,小白梨与牛乳葡萄傲人的。看到梨枣,人们便有‘以小见大之感,而开端要晒一晒夹衣与拆洗棉袍了。”
落花生
老舍对落花生情有独钟,他的散文《落花生》非常有性格。老舍说:“我是个谦卑的人。但是,口袋里装上四个铜板的落花生,一边走一边吃,我开端觉得比秦始皇还自豪。假若有人问我:‘你要是作了皇上,你怎样享受呢?几乎的不用思索,我就答得出:‘派四个大臣拿着两块钱的铜子,爱买多少花生吃就买多少!”
老舍乃至还为花生报不平,他说:“什么东西都有个幸与不幸。不知道为什么瓜子比花生的名望大。你说,凭良心说,瓜子有什么吃头?它夹你的舌头,塞你的牙,激起你的肝火——由于一咬就碎;就是幸而没碎,也不过是那么小小的一片,不解饿,没滋味,劳民伤财,布尔乔亚!你看落花生:大大方方的,浅白麻子,细腰,曲线美。这还仅仅看表面。弄开看:一胎儿两个或许三个粉红的胖小子。脱去粉红的衫儿,象牙色的豆瓣一对对的抱着,上边儿还结着吻。那个润滑,那个水灵,那个香馥馥的,碰到牙上那个干松松软!白嘴吃也好,就酒喝也好,放在舌受骗槟榔含着也好。写文章的时分,三四个花生能够替代一支卷烟,并且有利无损。”
老舍以为花生是和人最接近的。他说:“论姿态,论滋味,栗子其实满有势派儿。但是它没有落花生那点家常的‘自己劲儿。栗子跟人没有友谊,似乎是。核桃也不可,榛子就更明显疏远。落花生在哪里都有分缘,自皇帝以致庶人都跟它是朋友,这不简单。”
腊八粥与腊八蒜
老舍笔下最知名的,仍是北京的美食。他在《北京的春天》里描绘了京城百姓家的日子和年下的美食。
“在腊八那天,人家里,寺观里,都熬腊八粥。这种特制的粥是祭祖祭神的,但是细一想,它却是农业社会的一种自傲的体现——这种粥是用全部的各种的米,各种的豆,与各种的干果(杏仁、核桃仁、瓜子、荔枝肉、莲子、花生米、葡萄干、菱角米……)熬成的。这不是粥,而是小型的农业博览会。
腊八这天还要泡腊八蒜。把蒜瓣在这天放到高醋里,封起来,为春节吃饺子用的。到年末,蒜泡得色如翡翠,而醋也有了些辣味,色味双美,使人要多吃几个饺子。在北京,春节时,家家吃饺子。在岁除曾经,家家有必要把春联贴好,有必要大扫除一次,名曰扫房。有必要把肉、鸡、鱼、青菜、年糕什么的都准备足够,至少足够吃用一个星期的。按老习气,铺户大都关五天门,到正月初六才倒闭。假若不准备下几天的吃食,暂时不简单弥补。
在旧社会里,春节是与迷信分不开的。腊八粥,关东糖,岁除的饺子,都须先去供佛,然后人们再享受。”
骆驼祥子的老豆腐
《在骆驼祥子》第四章,祥子被军阀的部队抓了壮丁,好不简单逃出来的时分,又累又冷又饿的祥子在一个小吃摊上吃老豆腐:坐在那里,他不忙了。眼前的全部都是熟谙的,心爱的,就是坐着死去,他似乎也很愿意。歇了老迈半响,他到桥头吃了碗老豆腐:醋,酱油,花椒油,韭菜末,被热的洁白的豆腐一烫,发出点顶香美的味儿,香得使祥子要闭住气;捧着碗,看着那深绿的韭菜末儿,他的手不住的颤抖。吃了一口,豆腐把身里烫开一条路;他自己下手又加了两小勺辣椒油。一碗吃完,他的汗已湿透了裤腰。半闭着眼,把碗递出去:“再来一碗!”
这段精彩描绘,体现出老舍先生对北京老豆腐的喜欢。需求留意的是,老豆腐和豆腐脑并不是一回事,尽管都是以黄豆为质料,都需磨成浆、滤去豆渣,但老豆腐点的是盐卤,这样点出来的豆腐较坚韧,所以叫老豆腐,而豆腐脑点的是石膏,所以软烂细嫩,所以叫豆腐脑。老北京卖老豆腐的多是河北人。
涮羊肉
50年代末,物质供给严重,芝麻酱断货。老舍是人大代表,上了个提案说北京人夏天没芝麻酱活不了,后来芝麻酱就康复供给了。可见北京人多么酷爱芝麻酱。而芝麻酱是吃涮羊肉的首要调料之一。
《离婚》第一章中,老舍先生描绘了张大哥家吃涮羊肉的情形:
“老李,晚上到家里吃个便饭。”张大哥请客无须问人家有时间没有,而是爽性的指令着;但是指令得那么接近,使你觉得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说有时间。
……
“坐下,坐下,李老!”张大嫂称号人永久和大哥共同。“大哥立刻就回来。我们回头吃羊肉锅子,我去切肉。这儿有的是茶,瓜子,点心,你自己安排自己,不客气。把大衣脱了。”她把客人的话也附带着说了,笑了两声,遽然止住,走出去。
……
“老李,”张大哥回来陪客人说话儿,“今儿个这点羊肉,你吃吧,敢保说好。连卤虾油都是北平能买得到的最好的。我就是吃一口,没其他缺点。我通知你,老李,男人吃口得味的,女性穿件好衣裳,哈哈哈,”他把烟斗从墙上摘下来。
……
自火锅以致葱花没有一件东西不是带着喜气的。老李历来没吃过这么多这么舒畅的饭。他这才佩服了张大哥生命观,肚子里有油水,生命才有含义。天主造人把肚子放在中心,生命的中心。他的口腔已被羊肉汤——漂着一层油星和绿香菜叶,好象是一碗幻想的,有诗意的,什么动植物合起来的六合精华——给冲得滑腻,言语就象要由滑车往下滚似的。
张大哥的左眼彻底闭上了,右眼看着老李发烧的两腮。张大嫂作菜,端茶,让客人,添汤,换筷子——老李吃高了兴,把筷子掉在地上两回——自己挑肥的吃,夸奖自己的手工,同时并举。作得美丽,吃得也美丽。我们吃完,她立刻就都转移了走,好象长着好几只手,无影无形的替她拾掇全部。
老舍说:“我抱负中的日子,不是房子车子票子。”他只期望有七间房子,其间一间是厨房,做些寻常甘旨。胡风说:“舍予是经过了日子底甜酸苦辣的,深通人情世故的人,但他底‘真不光没有被这些所埋没,反而显得更凸出,更难能并且心爱。所以他底真不是憨直,不是失色,而是被杂乱的枝叶所衬托着的果子。他底客客气气,谈笑自若里边,常常要跳出不知道是真话仍是笑话的那一种诙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