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蔻梁
脱离伦敦的那一天，我再一次来到梅费尔的一家精品百货公司。它有一层楼都是卖花布的，还有各式蕾丝、纽扣、皮筋等配件出售。
这是我第2次站在碎布区。林林总总的边角料被处理成10米长、1.3米宽的布条，按色系分类，12条一捆，包装精巧地散放在篮子里。我就是被它们迷住了。
“你好。”身边响起一个男声，之后是一串日语。我回身，看到一个小个子亚洲男人，他穿戴制服，收拾得十分干净利索，头发梳得也是一丝不乱。
他看到我略微愣了一下，立刻表明抱愧，然后又是一通韩语。我笑了：“我也不是韩国人。”我用英文说。他赶忙转用英语表明抱愧，是一口规范的伦敦腔。接着，他向我介绍这些花布是怎样美丽，怎样密实且薄滑。
“但是，我买回去干什么用呢？”我问。“让我给您展现点儿东西。这边请，好吗？”咱们仍然在用英语攀谈。我跟着他走过去。他折腰拿起一块碎花拼布小被子：“瞧它多美。”他几乎像凝视情人相同凝视着它、抚摸着它，然后一言不发。与其说我被那小被子打动了，不如说我被他打动了。
“您是我国人吗？”我问他。“您为什么会判别我是我国人？如果您以为我是我国人，那您以为我是上海的、西安的、河南的，仍是广东的？”他有点促狭地看着我。就这样短短一句话，他使用了他所说到的一切省份的方言，每一种都很规范。
“好吧，其实你是法国人。对不对？”我开了个小打趣来平复自己过于惊奇的脸。“下一刻，你会不会置疑我是西班牙人？”他立刻用法语这样问我。
“你不要告诉我。你乃至会说俄语。”我的声响不由得进步八度。他嘴里立刻吐出一堆听不懂的话，然后用英语说：“这是用俄语念了普希金的一句诗。”说完后，脸上仍然是淡定的浅笑。
我对花布的爱好完全搬运到他身上。他告诉我，这家全球有名的贵妇百货，来的自然是世界各地的顾客。“要效劳他们，就要学会他们的言语。”他解说说。
“你能说多少种言语？”我问他。“和我的年纪差不多吧。”他耸耸肩，很无所谓的姿态。“怎样可能？你怎样学的？”我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即使他天然生成老相，也超越40岁了吧。
“客人在商铺说话，我就在周围听，听多了就会了。”他说出答案。“那你为什么不去做点其他，我是说，跟你的言语天资相关的事呢？”
“我现在就在做啊。”他冲我眨眨眼。我那凹凸贵贱的恶俗思维如白蚁蛀的木屑，在他明澈的目光下四下纷飞。
（阿容摘自《中外文摘》2016年1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