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澍伟
“炒菜面”是老北京红白喜事中(包含洗三、满月)等级最低的一种酒席,望文生义,不外是打卤面加几个炒菜罢了。尽管“炒菜面”的席面也是依据花钱的多少,分红若干个层次,但即就是最高级的,在喜寿宴会中往往也被视为“不入流”的“等外席”。所以,有的来宾到事主家出了“份子”之后,一看准备的是“炒菜面”,竟至不辞而别。
这是由于,曩昔在红白喜事顶用“炒菜面”款待亲朋的,均为京中的“小门小户”或布衣之家,所以有名的大饭庄子是从不应承这类饭菜的,而是由专门的“口儿厨行”来筹办,除了与主家议订好的席面菜码规范外,“口儿厨行”还担任租借成套的桌椅板凳与餐具,然后拉出清单,过后主家照单付款。这也可说是当年的“一条龙”效劳。
“炒菜面”易于为布衣百姓承受的另一个原因,是席面儿的层次距离大,可以做到经济实惠,丰俭由己。
“炒菜面”席面儿大致来说,是由面码、冷荤、炒菜和打卤面、炸酱组成的。面码很简略,与往常家中吃面的面码彻底相同,包含:咸胡萝卜丝儿、豆芽菜(掐菜)、青豆嘴儿、青蒜(或蒜瓣儿)、黄瓜丝儿、水萝卜丝儿、水萝卜缨儿等等,彻底视时节而定,一般上四盘儿即可。比较特别的,是桌儿上必定另摆出两盘儿酱咸菜,以备调剂口味,这是外地没有的。尤其是冷荤,多用高脚盘碗摆在席面上,显得特别风景。
“炒菜面”层次的凹凸,取决于四盘“压桌”的冷荤,以及“炒菜”的种类和质量,并且“炒菜”多数只上四盘,当然,单个也有上六到八盘的。
比方说,考究一点儿的“四压桌”是青酱肉、酥鱼、松花和鸡丝粉皮,“炒菜”上宫保肉丁、滑熘里脊、香糟鱼块和红烧海参。一般的“四压桌”是烧排骨、盐水肝、满意肠和糖醋藕片,“炒菜”上软炸里脊、溜熘肝尖儿、熘腰花儿和干炸丸子。一般的“四压桌”是拌肚丝、拌海蜇、虾子拌芹菜、瘦肉炒酱瓜丁或酱瓜丝,“炒菜”上炒肉丝、熘丸子、焖肉条儿和炒菠菜韭菜。简略的(多为近郊乡村用)“四压桌”是:盐水肝、皋比冻、红白灌肠和豆豉豆腐,“炒菜”上炒肉片、炒蒜黄、熘肥肠和炸松肉。
主食中的打卤面自是必不可少,但卤和酱的质量也有较大差异,考究的是虾段打卤,三鲜炸酱;一般的是海参、虾仁、玉兰片和香菇打的“三鲜卤”,里脊丁炸酱;一般的是白肉、口蘑、黄花儿、木耳打卤,猪肉丁炸酱;简略的是用肉丝儿、酸菜丝儿和鹿角菜打的“汆儿卤”,即汤中不加团粉。下锅煮的大多是抻空心儿面,简略的为抻板儿条;别的,必定要摆上两盘团寿字模子磕的扁方馒头或酒糟馒头、一般馒头,每盘四个(拜见常人春:《红白喜事》,北京燕山出版社1998)。吃打卤面带炸酱和馒头,也是外地没有的。
当然,“炒菜面”里的“炒菜”远不止上述的菜码,“口儿厨行”可以依据主家的要求或花钱多少恣意改换与调配,从海参大虾到鸡鸭鱼肉都可以摆上席面儿,即使是最为家常的熘肉片、炒肉丝儿、炒桂花肉、辣子肉丁、肉丝儿豇豆、肉丝儿蒜苗、香干儿芹菜等等,也都可以做得“是样儿”而可以上桌。“口儿厨行”的备办原则是“美观”、“得吃”和“省钱”,这也是“炒菜面”的饭、菜尽管“糙”一点儿,也易于为一般群众承受的原因。
再有就是承应“炒菜面”的“口儿厨行”职业道德好,首先是从不嫌贫爱富,主家花不起钱的,只要说出个凹凸规范,确保可以摆出“像样儿”的席面儿来。其次是从不偷工减料,但凡摆在席面儿上的菜饭,确保比原定的规范饱满可口。所以“口儿厨行”准备的传统“炒菜面”,在老北京的下层社会口碑载道。
有钱人家对“炒菜面”也不是从不光临,但只用于丧仪中的“接三”,即人死三朝的初祭。但凡接三之日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主家按例只备“炒菜面”款待,即就是极富之家,也不在“接三”那天准备全席。不过考究一点儿的,仅仅外加“四压桌”、“四鲜果”(依时节而定,多是苹果、福橘、香蕉和葡萄)罢了,这叫做“果子面儿”。听说,这是缘于人生的“三面”——初生的“洗三面”,生日的“寿面”,身后的“接三面”——按例自然是不能少的。但一些有身份的来宾,在这种场合往往仅仅入席一座,旋即动身告辞,俗称“看席”。
“炒菜面”作为老百姓的酒席,在北京已绝迹多年了,偶然只能在老舍等人的“京味儿小说”中看到,读后八成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其实,从健康饮食的视点看,“炒菜面”的食材取用广泛,并且做到了生熟调配,荤素调配,主(食)副(食)调配,涵义好而不张扬,习惯广而不豪华,既丰富又精约,既民族又群众。我认为,当时应该摒弃旧观念,摒弃豪华与攀比,一起站在餐饮文明与烹饪技能的态度,为“炒菜面”融入新的理念和新的规划。若从摆台到菜品,从烹制到称谓,制定出新的专业规范,把“炒菜面”改进成具有地方特色、契合群众消费、全新的“京式喜面”、“京式寿面”等“京式面席”系列,市场前景必定是宽广的。endprint